一颗蛤

7.
【欺负人真开心啊——by肖根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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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回书说，李四和冯七见了面，互相道了遭遇。李四更是告诉冯七一件可怕的事情，这个幻境里的妖女施法术让他看到了自己的一生，李四会被打断锁骨砍断手脚筋脉吊死在城楼上。
冯七说不害怕是假的，说不同情也是假的。但这是旁人的一生，他又参与不到其中，再说了，命数天注定，他又能做什么。而且冯七现在更加心惧的是，既然早他一步来到这里的李四被预言了死期，自己是不是也要轮到了？

李四见冯七往旁边避开，暗自捏紧了拳头，但最后只能叹口气。这一口气仿佛砸在自己手心里一般，又凉又沉，他盯着覆盖了茧子的掌纹看了看，继续说。
“她们同我说，能改命。”
“什么？”冯七竖起了耳朵。
“说给我时间考虑，如果愿意放下心结，不再去想什么报仇，我能躲过这一劫。”
“报仇？你有何心结？李先生，就当我多嘴，人生在世活着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“活着比死了苦。”
“活着你还有改命的机会啊。”
李四张了张嘴，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反驳他。冯七当下和他聊了起来，聊自己的身世聊父母双亲的变故，李四也毫无顾忌和他说了起来。
终归是他比较惨，冯七想，拍了拍李四的手背。
“你口中的妖女什么时候现身？”他突然回过神，往后头烟雾弥漫的地方看了看，“接下来是不是得轮到我了？”

“想得倒美，天降煞星一个就足够了，再来一个岂不是要累死我们姐妹两个？”
不知道哪里传来女子声音，李四腾地站了起来，半挨着他的冯七失去重心，哎呦一声，连忙跟着也站起来。
前文书说道，这处所在亭台楼阁、奇花异草、如梦如幻，此刻，就在李四小憩的偏房廊下，站着两个女人。冯七揉了揉眼睛，不待细看李四已经一把把他掩到身后，只够露出个脑袋。
“哎呦，那么快就交了朋友了？还挺护着呢！”
耳听得环佩叮当，冯七忍不住从李四背后往前窥探。刚才李四怎么同他说来着，他说这里有两个女子，是潭中巨鲤化成人型，想来，总该是半人半妖、青面恶煞才对。

却见这两位女子：一个高个儿、一个矮个儿，一个花枝招展衣裙撒金镶银，一个紧衣短衫头冠如男子般高高束起。那个高个儿的掩嘴笑了两声，如瓷杯相叩一般，清脆悦耳。
“傻大个儿，你才是我们要找的人。快把藏在身后的书生放了吧，又不会吃了他。”
“莫非我是误入此地？”冯七从后面闪了出来，李四赶忙勾住他的腰带，不让往前走。
“那只白罴越来越顽皮了。”高个儿撒娇一样同矮个儿说，其实是说给他们听的。
“明明是他自己蠢。”黑衣女子看来不爱说话，板着脸看别处。
高个子过来盈盈一拜，冯七连忙还礼，“那只把你撞下来的白色团绒是我妹妹养着玩儿的，害你受惊，失礼了。”
她说完，扯了扯旁边那人的衣袖，矮个儿便勉勉强强朝冯七的方向抱一抱拳。
“那是个……什么东西？”
“你就当它是只白化的小熊吧。”
“可那物有瞬膜，两只眼睛皆是双瞳。”
“这有什么可稀罕的，你要瞧双瞳是吧。”矮个儿不耐烦了，一步就凑了过来。
“不不不，不敢不敢……”冯七连忙否认，李四赶紧把他掩回身后。

那女子皮肤偏黑，五官严肃倒生得一双翦水大眼，本该目光流转、赏心悦目。可她这时往前这一凑，眼中竟然翻出一层浅蓝色的瞬膜，瞬膜划过之后，两目全都变成了双瞳，眼白发亮、瞳仁乌黑，这漆黑衬着雪白骨溜溜转，瞪得李四心一下子就到了喉咙口，直觉得喉头发甜头顶发痛耳朵嗡嗡如老和尚撞了铜钟。
“书生，还看吗？”女子的脖子从衣领里长出老长来，绕过李四的胳膊就要往后去寻那可怜的冯家少爷。
“啊呀妹妹！”高个子连忙过来，把这吓人的妖女拖回身边，“别顽皮，吓死了怎么还阳嘛。”
“那就别还，留着给白罴当零嘴儿。”
冯七捂着眼睛躲在后面瑟瑟发抖，听得自己要给怪物当零食给吃了，抖得更厉害了。

就在此刻，突然从树丛里窜出一团东西，直往李四怀里撞去。他本来也被吓得不轻，倒是下意识接住了。那团白绒猫儿一般在他手里蹭来蹭去，就听黑衣女子气得直喊，“你这个没心肝的！”
冯七好奇，又从李四背后探出了头。这一看不要紧，之见黑衣女子脖子还没收回去，蛇一般长，顶着个小脸儿，乍一看全都是眼瞳仁。再低头，李四怀里的白绒不就是他落下来是接住他的那只怪物吗，现在已经缩得像只小猫了，正冲他裂嘴呢，满口尖牙，层层叠叠围着血红的舌头，双瞳四眼，还水汪汪的。
冯七再也忍不住了，舌尖一顶牙关，眼前发黑膝盖一软，就此昏了过去。